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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途 03

百日修伞Day.3 混更


03.

叶修临走前那句话苏沐秋听得不真切,他将手扶在门上,心里头来来回回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就是拉开门喊住叶修,叫他清楚地再说一遍。

可他并没有拉开这扇门。

叶修站在楼梯口停了一会儿,直到听见房内出来细碎的动静,才回头瞧了一眼往楼下走,木板楼梯发出咚咚的声响,夹杂着一两声“嘎吱”。客栈已经打烊,包子正在锁门,老板娘则柜台清点一天的收支,神色难掩困倦。

“你下来啦。”陈果抬眸瞥了叶修一眼,催促道:“这么迟了,快些去睡吧!明早还得早起。”

“你睡得着吗?”叶修倒也不急,顺手理了理桌上的账本,叠好放在一旁。

“……当然了!”陈果扬着声,片刻后又深深叹了口气。

叶修轻轻笑了两声,说道:“楼上的小道长是有本事的人,你用不着太担心。”他说完,又在心里补充了句:也是个心软的人。

“你晓得那位道长?”虽说肯定是听不见的,可议论起他人,陈果总得压低一些声响,她盯着叶修瞧,水亮的眼闪着几分好奇。

“嘉世南山长老三年前收的关门弟子。听说被他师傅留在后山闷头苦修,可眼下才过了三年他就下山了,我想其中原因有二。”叶修半倚着柜台,手指比划了个二,陈果果然被勾起好奇心,脑袋往外探了探,生怕自己听错了什么。

“不是师尊已经死了,就是嘉世准备出世了。”

“你开什么玩笑?!嘉世隐世这么多年了!”陈果一脸难以置信,客栈开了这么些年,对外头的世界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。嘉世少说已经隐世了十年,光是一名弟子下山能说明得了什么?

“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嘉世有座南山。”陈果嘟囔。

“荒弃的后山罢了。”叶修不再解释,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感慨,他把陈果拍在桌上的毛笔捡起,在指尖打了个旋,轻轻地摆回笔架,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:“行了老板娘,我去睡了啊。”

“哎——你怎么不说清楚。”

“我哪里没说清楚了?”

陈果一噎,嘴唇轻轻翕动,最终只憋出一句:“……不是说苏道为人低调,你如何能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?”

“因为我想知道。”

陈果:“……”


翌日,烈日依旧高高悬在空中。

毒辣的阳光折磨着干涸的杭城,苏沐秋听着一阵喧嚣才醒的,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又出事了,仔细留意发现声音是从大堂传来的。苏沐秋套上道袍,一手拿起无归剑往楼下走。

正是晌午,兴欣大堂中一位客人都没有,大门横摆了两张木桌,外头人头攒动,每人手上都拎着两只木桶,等着从兴欣客栈带回两桶水救急用。

苏沐秋冷不丁被一撞,昨日大吼大叫的小二包子正拎着木桶,一见是他,连忙把木桶塞进他的手里,笑着问:“道长!你来帮忙啊?”

“后院是吗?”苏沐秋接过木桶,心想,方圆百里内就连能淹死人的河都枯了,兴欣是哪来的水?竟然还有多余分给镇上的居民。正好跟着这个包子去瞧瞧。

他又问:“你们把水分给镇民,自己还够用吗?”

“老大说了,三五天分一次管够!”包子一脸知无不言,正说着,两人已经踏入了后院,井旁石墩子上的叶修抬头看了一眼苏沐秋,笑着问:“小道长,来帮忙啊?”

这句话叫包子说出口,就是非常普通直爽的问句。可一从叶修嘴里冒出来,显得十足的意味深长。苏沐秋点了点头,耳畔忽然响起几声“磐磐”的声音,他一愣,丢下木桶就要摸符咒。

叶修捡起木桶,弯腰打水上来,“我在这引了大半个月,没想到你一来它就现身了。”说着把水桶转交给包子,嘱咐道:“拿出去先,别撒了。”

“道兄——”苏沐秋面向叶修,谁知被叶修用手指抵住了他抱拳的手,摇头打断:“我不修道,不用这样叫我,你师叔会不开心的。”他的话说得轻飘飘,可无论哪句对苏沐秋来说都如同一记暴击。

他挑了最重要的问:“叶兄所说可是鸣蛇?”

“大体如蛇,但有四翼,发磐磐之音。见则其邑大旱。”叶修倚着石井,往下看去,井底水面还漾着波圈,看不清上头倒映出的人脸。从苏沐秋的角度看,同样看不见他的神色,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十分的悦耳。

这般感慨只不过持续了片刻,苏沐秋立刻警觉,鸣蛇所过之处皆大旱,怪不得湿润多雨的杭城会变成这样。如果不除鸣蛇,杭城就很有可能成为废城。


“回神了——”

苏沐秋一惊,干笑了一声,举起手中的木桶说:“我来帮忙!”他走到井旁,打水时小声地询问:“这口井怎么没有干枯?”

“五行相克,妖兽之间也是如此。”叶修随手捡起手边的一枝枯树枝,在干燥的黄土地上划出一道圈,中间勾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鱼纹来,苏沐秋越看是越觉不对,这手法可不像一般修仙的手段。

叶修在他那布料精致的烟袋中摸出几条烟丝,往地上一撒,凭空生出一团水球,地上鱼纹开始扭动,一跃而起,似是跳出了水面,一头扎进水球之中,生有三头,鱼鳍相连。

“这是驭妖?”苏沐秋感叹了一声,怪不得叶修说自己并不修道,他的路与修道根本就是天差地别,走的是偏门,至今也没有流传过正确的修行方法。而且妖兽生性残暴,更多人愿意相信驭妖者心术不正。

“没错,不过我手头上没有能与鸣蛇抵抗的水属妖兽,只能引它来,动手擒了。”叶修不遮不掩,他的双眼漆黑如墨,平静地看了苏沐秋一眼,提起打满水的桶递给苏沐秋:“拿出去吧。”


苏沐秋与包子一阵忙活,总算是将水分配完了。包子满头大汗地坐在门边大喘气,苏沐秋却是浑身清爽,就连道袍都没有乱,端正地坐在桌边喝水。

“小道长给我倒杯水。”叶修珊珊来迟,在苏沐秋身旁落座。

切好西瓜端出来的陈果不乐意了,她可是亲眼见着这位俊俏的道长帮了一下午忙,而叶修只是坐在井旁,甚至讨了把扇子遮阳扇风,把自己当成老板来伺候着。

陈果刚将果盘放下,就见苏沐秋提起水壶给叶修斟了一杯茶,还推到他的面前,动作稍微大了些,露出一截干净纤细的手腕。

“这天可真热。”叶修将茶水一饮而尽,神情中带了几分疲惫,手肘压着桌面把玩着手中的杯子。

“是啊!”苏沐秋认真地点头,有点疑惑地看向一直瞪着他俩的陈果问道:“老板娘,你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她不乐意你给我倒水。”叶修煞有其事地晃了晃脑袋,用沉重的语气说:“我忙活了一天,连口水都不让喝了。”说着又抬起手,“小道长啊,再来一杯。”

“吃、吃西瓜吧!”陈果连忙说,既然苏沐秋都不在意,她起什么哄?倒是刚才这位道长手上的东西,有些眼熟啊?

“多谢老板娘了。”囊中羞涩又喜甜的苏沐秋道了声谢,捡起一片西瓜,瓜甜汁多,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午后,实在是一种享受。他微微眯着眼,露出了有些幸福的神情。

叶修在一旁看的清楚,正被西瓜遮住的嘴唇悄悄地勾起了一些:“小道长甜么?”

“甜的!叶兄也试试看!”苏沐秋点头,把目光移到他身上,露出了一个笑容,如同春风拂面,像是能够驱去人心头的阴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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